这张毓家铺子里的核桃酥和广州城里的大多数店铺一样,澳洲人进城当天停业了一天,第二天下午便又开门了。
“呢啲合桃酥都冇咩出奇嘅地方。”这几个都是老茶客,嘴都是刁钻之极的。
“出奇唔出奇冇所谓,关键系澳洲人金口御封。”张老板道,“就呢,仲要提前几日无预定,唔系买唔到。”
“呢老张家合桃酥店我知,极小嘅一间铺头又老铺。做到嘢都就咁嘅――佢屋企卖到啲合桃酥入面有时仲掺隔年嘅陈货,都就贪平茶居先用佢屋企嘅嘢……都唔知边入咗短毛佬嘅法眼。”
“听讲张掌柜家嘅仔去咗一番大世界,做咗澳洲人嘅契弟……”
众人都露出“恍然大悟”的神情。有人道:“而家(如今)只要同澳洲人沾边总能到好嘢!”
“见天子一朝臣吖嘛。”(一朝天子一朝臣)
“一瞓醒,就换咗天下。”(一觉睡醒就换了天下)
……正说着话,外面又响起了打锣声,这次是连着十三下,“大小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”,接着又传来了牌甲的呼喊:“大伙闪开,大军过城啦!”
王老板把扇子一阖:“行,去睇。”
茶居里的人一窝蜂的都涌了出来,却见街道两旁已经拥了不少人看热闹的百姓。沿着白线站着维持秩序的“做公的”,如今都叫做“侦缉队”,一个背对大街,手中拿着竹棍,吆喝着不许人过线。
一阵阵的乐声由远而近的传来,这是广州市民们从没听过的用军鼓和横笛演奏的《掷弹兵进行曲》,羊皮军鼓激烈昂扬。横笛悠扬从容。
伴随着鼓点,一队旗手出现在街头,广州市民们好奇的看着蓝色的启明星旗、红色的铁拳齿轮旗,议论着上面的图案是什么意思。随着华南军鹰旗旗手高举军旗出现在大南门的城门口,这种揣测达到了最高峰。
随着鹰旗手出现的,是华南军军属掷弹兵连,他们身穿大红色掷弹兵制服,黑色的“主教帽”上装饰着金色的饰索和发亮的黄铜铭牌;白色的帆布武装带上挂着皮制的子弹盒、帆布手榴弹袋和刺刀鞘。高大的身材配上“主教帽”使得他们个个看上去都像巨人一般。
他们只是可怖的军事示威游行的先遣部队而已,后面接踵而来的队伍,其兵力之强,威势之盛,几乎难以置信。队伍是七点钟开始通过的,一队队头戴铜盆式钢盔,身穿蓝灰色军服的战列步兵,修饰得很整洁,胡子刮得光光的,皮靴擦得亮亮的。刺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四排纵列严肃紧密,显得军容严整。接着是轻步兵,也是灰绿色的军服,背着闪着乌蓝色光芒的霍尔式步枪。他们的轻便式军帽上有着可以搭扣伪装圈的帽带。轻步兵的后面是山地连,全是从海南岛山区征来得黎苗士兵。腰挂砍刀,背着南洋式步枪和药弩。
“……乖乖,倭寇来了!”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。
拔刀队的日本步兵,一色的阵羽织外套,头戴笠盔和腰插双刀。肩扛南洋式步枪,虽则个子矮小,浑身却散发着充当雇佣兵多年厮杀的暴戾之气;紧随其后的是穿着白衣头戴黑色大帽的朝鲜白马队。殿后的是战斗工兵,军服外面罩着粗帆布的坎肩和背心。肩荷长柄工兵斧,腰胯工具包,背着双管******,一个个身材粗壮有力。
直让围观的百姓们眼花缭乱。他们见惯了朝廷官兵累赘破旧,灰不灰红不红的“行袍”、“号坎”,生锈的铠甲和凌乱的武器。哪里见识过这样装束齐整,步伐一致,精神焕发的新式军队,不由的暗暗喝彩:难怪澳洲人战无不胜,这样的头等强军世上哪里有?
鼓声隆隆,队列沿着承宣大街行进,一片整齐划一的脚步声,征途上的任何东西都会被踩得稀烂似的。
士兵们高唱《掷弹兵进行曲》,前进又前进,队复一队,越来越多。观看行军的人群,默默无言,对这支队伍的浩浩荡荡,绵延不绝,精良绝伦,不禁茫然咋舌。
最令人群感到惊讶的还是车队――广州的士民们很少能看到马匹,更别说队列里有如此之多的马匹了。
带有前车的六马牵引的炮车、四匹马拖曳的双轮炊事车、双轮和四轮辎重车、军官乘用的双轮/四轮轻便马车……车轮在石板路上滚滚向前,声如雷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