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德山在这里以相当满意的价格把船上的粗糖销售一空――只留下精制糖货,按照《香港船头纸》的行情介绍:江南的粗制糖价格比大员的行情低,但是精制糖货的行情江南较高。=
既然来到了大员,自然也不能空手走。空载的舱位就是浪费的钱财。他们下一站要去上海,江南缙绅对海外奢侈品还是有相当的需求的。刘德山买入了美洲毛皮、欧洲优质呢绒、印度印花棉布和东印度群岛的香料,又买入了些缙绅人家喜欢的西洋杂货,把舱位补满。刘德山原本还想买入些鹿皮,结果被告知鹿皮和所有的鹿制品都卖给澳洲人了,大员一点货都没有。
“表兄,你看是不是再去一次高雄?进些澳洲杂货。澳洲杂货在江南卖得甚好……”
“华民,这你就有所不知了。上海有代理澳洲杂货的大铺子,他们最近的备货充足,所以行情不高。咱们运去也赚不了几个。若是空舱多,带一大批去也算聊胜于无。”刘德山说,“再者高雄那里的澳洲货以洋庄货为主,咱们从上海返程的时候再去不迟,运回广州卖给秦老爷就是。”
当下便决定不去高雄,直接航向上海。在高雄装上食水,结清各项费用,正要扬帆,忽然刘管事来禀报,说有人想搭船去临高做工。
“你没告诉他我们下一站要到上海去吗?接下里是去山东,最后才去临高。”
“他说了不要紧:没钱。愿意到船上干活赚船费。”
“哦?他怎么知道我们的船要去临高?”陈华民有些疑惑,因为这次航程的终点的确是临高,他和刘德山已经商量好了。回广州之后就去临高看看“形势”,顺便再看看有什么值得买入的新货。
“这又不是隐秘之事,”刘管事说,“他自己说这船一看就是澳洲人的船,既然是澳洲人的船,必然是要去临高的。”
“他倒是个明白人,”陈华民笑道。“可是我们并非澳洲人,这也不是澳洲人的船。只有要去临高这码事给他蒙对了。”
刘德山问道:“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“三十出头,举止谈吐大约是个读书人。我听他口音带有粤腔。和他打了几句白话――是道地的广东人。”
“读书人,能干活么?”
“看模样身子倒是健壮,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。”刘管事说,“我看他的样子不似歹人。倒像是出来浪荡的大户人家子弟。”
“这样的人能做活吗?”
“他就是搭船做工到高雄。又到大员的。那个船主我也认得――也是广州那边的老相识了。他说此人是在广州上得船,人很实诚能干。”刘管事说道,“咱们船上原本人手就不太够,添一个能些会算的,也没什么不好的,还不要工钱。”
“成,就带上他吧。”刘德山最听得进“不要工钱”,当即拍板。
“谢二位老爷大恩大德!”林铭麻利的磕了个头。“小的一定好好干活,报效二位的恩情!”
“磕头不用了。听刘管事说你识文断字,也是斯文中人,咱们就平辈称呼好了。”
“这个,小的万万不敢,二位老爷是东主,小的岂敢越礼?”
“好了,好,船上地方小,不讲究这套虚礼。你既然识文断字,会打算盘么?”
“会,会。”
“那就跟着刘管事做事。”陈华民看对方的举止言谈,至少也是中人之家读过书的子弟,却穿得破破烂烂,到船上做工还要低声下气,不免起了怜惜之感,关照人给他拿一身新的短衫,“船上做事穿长衫不便,你就先将就一下吧。”